第(1/3)页 他先定了性,表明立场,让主战派脸色稍缓。 随即,他话锋一转。 “然,正如房相、舅父与高公所言,远征高句丽,非比寻常。” “山高路远,后勤艰难,前隋殷鉴,历历在目。我朝虽强,亦需量力而行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程知节和李勣,看到他们眉头微蹙,但并未出言打断。 “尤其……朝廷为筹措钱粮,已连续发行债券。” “西州开发、各地赈灾,皆仰赖于此。” “若此时骤然开启大战,军费浩繁,恐非现有国库及债券所能支撑。” “若强行加征,或滥发债券,恐伤及民力,动摇债券信用之本。” “届时,外战未平,内患先起,反为不美。” 他直接将“债券”和“财政风险”这个最现实的问题抛了出来。 让原本主张速战的大臣们陷入了沉思。 就连程知节,张了张嘴,也没能立刻反驳。 打仗就是打钱粮,这个道理,他们比谁都懂。 李承乾最后看向李世民,语气诚恳。 “故此,儿臣以为,此事关系重大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不宜即刻决断,当从长计议。” “恳请父皇,容儿臣一些时日,细细梳理其中钱粮关节,权衡利弊,再行奏报。” 他没有直接反对出兵,而是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要求—— 需要时间进行更详细的财政评估。 此言一出,殿内一片寂静。 李世民深邃的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。 他没想到,太子会提出这样的意见。 他原以为,以太子近来展现出的锐气,即便不主战,也会支持有限度的惩戒。 而非如此谨慎,甚至……带着一丝隐忧。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和深思。 太子考虑问题的角度,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的统治者了。 程知节和李勣眉头紧锁,虽然觉得太子言之有理,但武将的直觉让他们觉得,战机稍纵即逝。 高士廉则微微颔首,似乎对太子的持重表示认可。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。 最终,他缓缓开口,声音平稳无波。 “准奏。太子便细细梳理,尽快给朕一个章程。” “儿臣遵旨。” 李承乾躬身领命,心中却无半分轻松。 而他必须在父皇和朝臣的战争渴望,与先生警示的财政风险之间,找到一条可行的道路。 李承乾退出两仪殿,回到显德殿,他并未立刻召见任何人。 他屏退左右,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内。 炭盆里的火偶尔噼啪作响,更衬得殿内死寂。 他需要先自己想一想,将混乱的思绪理出个头绪。 高句丽,必须惩戒。泉盖苏文弑君叛唐,若朝廷毫无反应,天朝颜面何存? 四夷必将轻视大唐,边患恐自此而起。 这一点,他与父皇,与主战派并无分歧。 分歧在于时机与方式。 现在立刻倾国之力远征? 无疑是将朝廷,将东宫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财政信用体系,置于火山口上。 五十万贯的“贞观裕国券”已如一块巨石投入本就并不深广的池塘。 若再为战事强行加码,池塘决堤,淹没的将是整个大唐的根基。 届时,民怨沸腾,内乱一生,莫说征讨高句丽,只怕社稷都有倾覆之危。 这绝非危言耸听,前隋旧事,血泪未干。 那么,按兵不动,仅仅遣使斥责? 这又显得过于软弱,同样会助长泉盖苏文的气焰,寒了藩属国新罗的心。 更会让朝中主战派,尤其是军方,对他这个太子失望。 他近来积累的些许威望,恐怕会瞬间瓦解。 如何才能两全? 他枯坐了近一个时辰,脑中思绪纷乱如麻,却始终抓不到那根线头。 足踝的旧伤在寒冷和久坐下隐隐作痛,提醒着他的残缺与无力。 一种熟悉的烦躁感开始啃噬他的内心,他几乎要像从前那样,抓起案几上的东西狠狠砸出去,以宣泄这令人窒息的憋闷。 第(1/3)页